——北京市海淀区海淀企业博士后工作站采访闻思录
当美国悄然出现的“次贷危机”转换为波及全球的经济危机时，中国依托旧日世界贸易体系而行的经济增长快车道也就面临一个清楚的终结。外向型企业举步维艰的窘境，令国人对中国企业命运的忧虑在加深：实现内生式发展的支撑是什么？技术还是人才？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不妨关注一件不久前出现的新闻：9月7日，谷歌大中华区前总裁李开复宣布将创建一个“创新工厂”，并称已经获得美国中经合集团董事长刘宇环、联想控股董事长柳传志、富士康董事长郭台铭、新东方集团董事长俞敏洪和Youtube创始人陈士骏等知名企业家的联合投资，总资本已逾亿元。此刻距李开复从谷歌正式离职仅两天。
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以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吸引巨额资金，李开复名气形成的无形资产当然不可忽视，但是更为重要的恐怕还是李开复为这个创新工厂赋予的内涵：通过风险投资，为企业培养最需要的人才。
这个“财+才”的模式能够得到企业家们的认同，也会使我们从另一个角度产生联想：让企业真正成为创新主体，为其提供资金甚至科技项目，恐怕只能获得输血效应；而为其供给有知识、有能力的高端人才，才有可能改善企业弱不禁风的现状。这一判断对于技术风险高、资金短缺的中小企业也许意义更大。
然而，简单的判断对于问题多样化的企业需求，难免产生隔靴搔痒的缥缈感，而形成一套有利于这一判断付诸实施的制度安排，让高端人才顺利进入企业，成为企业强壮的因素，则应是我们共同期待的结果。顺着这个思路，当我们在海淀科技园区采访了“海淀企业博士后工作站”后发现，10年前，这个机制创新的产物，正在为企业的创新主体角色提升、高端人才的人本文化形成等诸多时代色彩鲜明的命题，提供有益的实践样本。
流动的魅力
“建立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的初衷，就是探索为企业引进高端人才搭建一个能够流动的绿色通道。但是经过10年的发展历程，这个初衷正在随着其机制和理念的‘与时俱进’，不仅得到了充分满足，而且使我们有机会接触和研究提供怎样的制度安排，实现‘博士’——这样一个高端人才群体对企业乃至社会发展的有效贡献这样一个命题。”海淀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鲁豫对这样的工作效果十分满意。
作为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最早的策划者和管理者之一，王鲁豫称，这是一个不断向以人为本目标趋近的过程。
海淀科技园区拥有举世瞩目的科技资源优势，在不到3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扎堆”着14000家科技型中小企业和上百家国内一流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但是这里的科技资源却与身边密集的科技型中小企业缺乏广泛而有效的交流。
这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普遍现象，原有体制的框架，让作为生产要素之一的人力资源不仅难以流动，甚至成为了人力资源优化配置的瓶颈。
“经过多方论证，在人事部的支持下，海淀区在全国率先建立了企业博士后工作站。”
王鲁豫解释说，这个博士后工作站的早期目标就是探索以“产学研用”的名义，为区内科技型中小企业引进博士，让他们通过博士后工作站的平台，深入企业，完成企业创新需求与自身知识和人格完善的共赢。
让供需双方在彼此的无障碍流动中获得自我完善。这是一个颇为人性化和理想化的境界。在这样的思路下，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的制度安排充满了“人本”的思考：由海淀区政府牵头，建立一个博士后工作总站，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博士一旦与企业签订合同，即可进入企业的博士后工作站分站进行技术创新研发，博士后工作总站为其提供统一的“博士公寓”，供其安居；同时海淀区科委以项目资助的形式，为其平均每人提供20万元的项目启动资金，使其乐业。博士出站将获得再次自主流动的机会。
“请注意，这种流动可以让博士们摆脱‘户口’的限制。”作为有着留美背景的王鲁豫博士，对于流动带给博士们的心理放松更为关注。“当流动成为一种常态，人力资源才会得到更为合理的配置。”
说到底，自由流动是一种天赋性质的权利，当博士们在进入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获得了这样的权利回归机会，他们的心态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酣畅。这应该是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建站10年来，培养的89位博士后人员，人均为企业创造经济效益3468万元的根本动力。
博士的空间与前景
海淀区科技资源的优势使这里的企业在世人的眼中十分风光，似乎地缘优越可以直接导致企业的个体优越。然而在经济危机的浪潮中，这里的企业也未能幸免。今年一季度，海淀科技园区的GDP相对增长率曾出现负增长。
科技型中小企业面临的资金短缺、市场开拓困难、技术风险过高等共性苦恼，这里的企业并未因地缘优势而获幸免。在经历了裁员、经济效益缩水等严酷的现实后，这里的中小企业普遍对以往的发展路径进行反思。
“拥有企业博士后工作站的企业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这些博士后在企业面临危机时的表现突出、作用明显，这种人才的魅力比任何时候都具有号召力。”联想网御副总裁毕学尧以自己和企业的经历解释，拥有专业学识的博士后给予企业的多元贡献，远超乎其解决技术难点的单一作用。
毕学尧199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同年进入中科院高能物理所从事网络信息安全技术研究。2003年获得博士学位并进入联想集团博士后工作分站，进行“高性能高精度攻击过滤”博士后课题研究工作，在站期间即为联想集团创造直接经济效益2.8亿元。此后5年间，毕学尧完成了从博士到公司副总裁的华丽转身，他率领团队完成的“关于下一代安全网关研究与开发”成果，已经获得2项发明专利和占有国内60%市场分额的业绩。
毕学尧认为，一项好的制度安排，为企业带来的应该是对企业发展具有深刻认识的人才，而绝不仅仅是一个拥有相关专业知识的博士。海淀博士后工作站在引进博士进站时，从程序设计上要求企业和博士进行从技术目标到工作环境的充分沟通，使每一位进站博士都能够在企业找到一个准确的工作位置和发展目标。“这一点十分重要。”毕学尧坦言，“对企业的贡献而言，入站博士本人的作用将高于所完成的研究成果。一个拥有睿智头脑和丰富专业知识的博士，可以为企业不断解决发展难题，同时还可以创造新的发展领域，这是任何没有生命的科技本身都无法实现的。科技知识只是一种能力，运用科技知识实现企业创新能力提升的前提，必须是掌握科技知识的人才，是一批具有明确人生目标和坚韧意志的人才。”
如今已是联想网御副总兼总工程师的毕学尧，负责企业的研发和市场，但是他仍然愿意兼任联想博士后工作站分站站长的“虚职”，希望在这个职位上能够为企业和来站工作的博士们交流自己的感悟，并认真研究博士们的需求。“这种需求研究是全方位的，因为需求的满足可以使博士这样的高端人才具有持之以恒的信心和热情，从事企业的创新。”
从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10年统计资料中我们可以发现，进站博士完成的科研课题，国家“863”占30%，省部级项目占25%。博士，作为一个高端人力资源群体，在企业进行应用研究为主的2年工作，是否是一种变相的虚度？
对此，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博士们均予以否认。他们强调进入企业博士后工作站是自愿选择，这种自愿体现了他们对自己人生设计的愿景。“我们太渴望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了。我们自愿选择进入企业进行应用课题研究，为企业的创新能力提升做出贡献，这种在自主前提下进行的人生设计，让我们对未来有一种可预期的安全感。”
这是一个充满“人本”色彩的回答，而只有在闪耀着“人本”光泽的制度条件下，我们才可以听到这样的回答。唯此，海淀区博士后工作站10年的探索才显得更为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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